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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窈窕“君子”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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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窈窕 “君子”好逑。

姜韞在謝府的日子過得很是舒心自在。

偶爾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也不會有人管,更不會被要上朝的沈煜給吵醒。

這日她起身梳妝時,她瞥見妝奩裏的一對紅寶石鑲金耳墜, 憶起昨日聽謝如錦抱怨,沒有合適的耳飾配她那身十二幅的紅石榴裙。

她思及此不由莞爾, 將那對耳墜取出來放進錦盒裏, 用過早膳後, 便迫不及待地去尋謝如錦。

卻未料撞見謝如錦在哭。

號啕大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二舅母劉氏在一旁緊皺眉頭,焦頭爛額。

姜韞楞了一下,半晌不知該從何下手。

劉氏連連嘆氣。

片刻後, 姜韞才弄明白發生了何事。

謝如錦被退婚了。

年初謝宋兩家口頭上定了親,未過文書,因謝如錦年紀還小, 成婚也不急, 便也不曾催促將文書定下來。

誰曾想宋家忽然發達了。宋家大爺,也就是同謝如錦定親的宋二郎宋臻的親爹, 升遷了,要調到京都去了。

立馬便退了這婚事。

要上京城去攀高枝兒。

宋家人一早來的謝府, 話撂下了便趕忙走了人。把謝老夫人氣得倒仰,連一向沈穩的謝老太爺也沒忍住指著宋家人的鼻子罵了幾句。

謝如錦也已哭了好半晌了。

此刻不停抽噎著,哭聲一陣一陣的。

姜韞聽得心裏發悶。

什麽玩意兒。

她這麽好的表妹,被豬狗之輩如此背棄。

姜韞蹙著眉, 從袖籠裏取來一面素帕, 為謝如錦輕輕擦拭她掛在面頰上的淚珠。

“哭什麽?這是好事。”她溫聲道。

謝如錦怔了一下,哽咽了幾下,淚眼婆娑地望著她。

姜韞把語調放柔:“幸虧你不曾昏頭昏腦地就嫁過去了。如此早些看透了宋家人是什麽嘴臉, 及時止損。總比嫁進宋家之後,又被宋家尋由頭厭棄了強。”

謝如錦接過帕子,咬著唇不作聲,漸漸止了哭泣。

“那什麽宋二郎哪配得上咱們嬌俏可愛的三娘?”姜韞微微笑著,輕聲安撫她,“這是老天讓你擦亮眼眸,再好好挑一挑更好的如意郎君。”

謝如錦終是含淚點了點頭。

她今歲開年以來,便被母親拘在家中待嫁,只等及笄後嫁給宋臻為妻。甫一聽到被退婚的消息,頓覺五雷轟頂,天都要塌了。

眼下聽到姜韞這番說辭,忽又有撥雲見日之感。

她心儀宋臻嗎?捫心自問,並不。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了婚事,長輩們告訴她要嫁給他,要好好做他的妻子。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又不喜歡他。

她思及此,甚至隱隱覺得松了口氣。

宋母對她頗有微詞,她是知道的。嫌她母親劉氏家裏是商賈出身,砸銀子買來的官銜兒。且她往日裏總愛往劉氏名下的鋪面上去。

她喜歡同人打交道做買賣。七八歲的時候把自己串的手釧拿到鋪面上賣,賺到了第一筆銀錢,又拿這銀子去買了只掐絲琺瑯的簪子,將之送給母親做生辰禮。

宋母卻明裏暗裏指責她在市井裏拋頭露面,沾染一身銅臭味。

她為了不惹宋家的嫌,已經憋悶在府裏好些日子不曾出門了。

以後再也不必忍這些了。

若不是不想惹爹娘生氣難過,她還不樂意嫁呢。

退婚便退婚罷。

就算是嫁錯了人也不必自怨自艾,和離便是,表姐如今過得也挺好。

表姐說的對。是宋臻配不上她,她再重新挑一個如意郎君便好。

謝如錦面上猶帶淚痕,啞聲問姜韞:“表姐和表姐夫和離之時,也是如此想嗎?”

姜韞怔了一下。

她話剛出口,又自言自語似的:“表姐這麽溫柔善解人意,又有沈魚落雁之貌,表姐夫真是不懂珍惜。他真配不上表姐,表姐你也別難過,會有更好的如意郎君。”

她反過來用姜韞的話來安慰姜韞。

姜韞心裏失笑。

她和沈煜哪有什麽配不配得上的。

分別時也沒想過再嫁。

拋開家族政治恩怨,沈煜其實算得上如意郎君了。

再想尋一個比沈煜更好的,恐怕是件難事兒。

耐著性子紆尊降貴地伺候她,染疾時衣不解帶地照料她,哪怕她動了殺心,他也不過自個兒生生悶氣。

離京以來,有意把他拋之腦後,也沒給他寫過信。

她自是不會寫信的。

如今分別開來,一方面是再懶得管京城裏的是非,另一方面也好叫沈煜早些把她忘了,回京時痛痛快快地簽了和離書。

離京已有不少日子了,不知沈煜未收到信,會不會怪她食言。

倒也不曾聽聞京城有什麽大動靜。他和皇帝之間的對峙,也不知走到哪一步了。

姜韞思緒漸漸飄遠,神色有些恍惚。

劉氏瞪了謝如錦一眼,使眼色叫她趕緊閉嘴。姜韞本就是與夫君鬧和離才來謝府小住散心的。這些日子謝府上上下下都不敢輕易提起永平侯,偏這沒心眼的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揭人傷疤。

謝如錦眨了眨哭得紅腫的眼眸,沒再作聲了。

“嬌嬌你這時候過來是有何事?”劉氏開口轉開話茬兒,“可是院子裏缺了短了什麽?”

姜韞回神,搖了搖頭。

她瞧著謝如錦濕漉漉的漆黑眼眸,摸了摸她的腦袋,並未刻意回避什麽:“我和離之事與你不同。你就記著,退婚是宋家背信棄義,不是你犯了什麽錯。”

她言罷,又伸手捏了捏謝如錦滑嫩白皙的臉蛋,淺笑著道:“你以為表姐我對誰都是溫柔善解人意的樣子?”

沈煜聽了恐怕要跳出來反駁。

謝如錦輕眨眼。

姜韞忍不住逗她,微斂神色,冷著臉淡聲道:“表姐板著臉兇起來的樣子可是很可怕的。”

謝如錦才不管,她無條件站在自家表姐這邊兒:“表姐就算冷臉兇巴巴,那也定是表姐夫犯了錯,惹了表姐生氣。”

姜韞一下子破了功,神色緩和下來,又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

“你就別操心我了。把眼淚擦幹,再把和宋家有過婚約一事給忘幹凈,往後再好好相看夫婿。”

謝如錦乖乖地點了點頭。

劉氏在一旁仍是嘆氣:“宋家未免太過分了些,真是鬧心,如此退婚,讓三娘往後怎麽議親事?”

姜韞淡聲道:“往後議親的夫家若是介懷此事,那便不值得嫁。”

謝如錦情緒來得猛烈,收拾起來也快,此刻聞言又是連連頷首:“表姐言之有理。”

姜韞嘴角微揚,這才想起袖中的耳墜,遂這時候取出來遞給她。

“這耳墜配你那身紅石榴裙如何?”

謝如錦將之打開,驚嘆不已。

這下破涕而笑了。

劉氏在一旁瞧了,攔了攔:“嬌嬌你可別送她太貴重的東西,這些日子你都送了她好些物件兒了。”

這耳墜一瞧便知價值不菲。

“算不得貴重,我平時也用不上。給表妹尋個樂子。”她渾不在意地道。

謝如錦迫不及待地坐到妝臺前,去戴上了那對耳墜子。

姜韞擡眼瞧她那模樣,漸漸放下心來了。

……

翌日姜韞起身後,坐在案幾前信手練練字。

沒來由地想起那幅沈煜送她的字畫。

她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前世知道她將那字畫掛在寢殿裏日日賞看,愛不釋手,這一世便提早將字畫給她尋來,借著她的生辰送予她。

收拾東西離開侯府時,只想著那是沈煜送她的,還給他便是。如今想來,那字畫不過是被沈煜截了胡,本該就是她的才對。

當初真該花些銀子把那字畫買下來帶走。

不過若真那麽做了,沈煜指不定又要生氣,跟她鬧脾氣。咬牙切齒地說她心狠絕情,非要跟他撇清幹系。

朝夕相處那麽些日子,也算摸清楚他的脾性了。

彼時也真沒料到,給他納個妾,會惹他動那麽大的氣。氣什麽?氣她心裏沒他,寬容大度一點都不吃醋。

他倒是愛吃醋得很。崔九何其無辜,平白無故被他打了一拳。

“娘子在想什麽?”錦瑟見素白的宣紙上墨跡暈染開來,發現姜韞走神了,忘了提筆。

姜韞微驚。

她頓了一下,提起筆擱在筆架上,抿了抿唇,道:“還不是在想錦娘被退婚之事。”

錦瑟擡眼盯了她一會兒。

姜韞垂下眼,把廢掉的宣紙揭起來擱在一邊,又取來一張新紙用鎮紙鋪好。

“侯爺央您給他寫信,您真不打算寫嗎?”錦瑟輕聲問。

姜韞斬釘截鐵,像是在對自己說:“不寫。”

錦瑟沈默下來,安靜地為她磨墨。

姜韞練字練得很不順手,寫了好幾張紙仍覺不滿意,一會兒覺得紙晦澀,一會兒覺得筆不流暢。

她吩咐人去問謝如錦在做什麽。好像聽她說過,她娘名下有家文墨鋪子。

不一會兒謝如錦便穿著那身十二幅的紅石榴裙,戴著那對紅寶石鑲金耳墜,腳步輕快地過來了。

姜韞見她不曾因退婚一事郁結,心裏也松快不少。

二人和謝老夫人、劉氏打了聲招呼,便一齊出府做馬車去文墨鋪子。

路途並不遠,沒多久便到了。

姜韞一手提著裙裾,一手搭著錦瑟的手下馬車。

恰她踩在腳踏上時,忽聞一陣馬蹄聲疾至,又快又猛,聽得她心裏一突。

微微失神之下,她腳下沒踩穩,險些摔了,好在叫錦瑟眼疾手快地給扶住了。

人是穩穩落了地,未料不慎叫發髻上的一只簪子滑落了下去。

她沒來得及顧,微蹙著眉,側頭往道中瞧過去,便見一匹紅鬃馬仰頭嘶鳴一聲,被勒停在鋪面門前。

馬上之人一身絳紫色圓領袍,錦衣玉冠,有幾分風流倜儻的意思,卻太過刻意,瞧著不太舒服。

宋臻坐於馬上,正欲翻身下馬,楞是被她扭頭望過來的這一眼給定住了。

他呼吸一滯。

世間原是有這樣的女郎。

只消被她漫不經心地睨一眼,便能引兒郎心甘情願拜服於她裙下。

並非嬌媚惑人的容顏,卻叫人頃刻間失神心折。

舉手投足優雅又貴氣。

且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冷淡。

那眉眼微帶尖角,斜斜乜過來之時,眼風如刀。

好像在說:識相的滾遠些,你高攀不起。

讓人……想征服。

宋臻心想:這是哪家的貴女?從未在關東見過或是聽聞有這樣的絕色。京城裏的貴女難不成都是這樣的?怪不得母親非要讓他退婚,待去京城再議婚事。

姜韞只淡淡睨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她垂下眼睫,讓身邊的錦瑟去撿那掉落在地的簪子。

錦瑟剛一彎身,那簪子忽被人拾了去。

姜韞掀起眼皮子。

宋臻三兩步沖過來本只是想為美人拾簪遞給她,卻未料那簪子落地給摔壞了,將之撿起來時便瞧見其上珠翠的裂痕。

他心下微動,旋即帶著歉意道:“此簪因某而裂,乃某之過。不如某賠娘子一支新簪如何?”

姜韞垂眼瞧著那簪子,默了片刻。

恰好是那日馬車中她藏於袖中刺殺沈煜的那支簪子。

裂痕將簪上的珠翠分割成兩半,有些刺眼,像橫亙在她和沈煜之間的鴻溝。

縫不上,粘不合,抹不掉,硬是擺在那兒。

她心裏有些堵,擡起頭望向說話之人的目光便不自覺帶了刺。

還未等她開口,身後從馬車出來的謝如錦瞪大了眼,喝了一聲——

“宋臻?!”

姜韞立時擰了眉。

謝如錦先是覺得尷尬,視線在幾人身上游移了一下,便發現眼下這氣氛很是怪異。

“表姐,你沒事吧?”謝如錦有些遲疑地問。

姜韞輕聲道:“無事。”

她說著,望著宋臻的目光越發冷了。

宋臻好似絲毫不察,只覺美人兒的聲音也悅耳動聽得很,清脆又婉轉。

姜韞示意錦瑟從他手裏接過那支簪子。

臨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諷的笑,淡聲道:“京城水深,郎君可莫要再像今日這般莽撞。”

言罷,她拉著謝如錦繞開他,轉頭離去。

宋臻好些話卡在喉嚨裏,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了。

直至進了文墨鋪子,姜韞偏頭瞧見謝如錦的臉色有些白,遂捏了捏她纖細的手腕子,低聲道:“到了京城,自有人收拾他。”

謝如錦側目,咬了下唇。

姜韞轉頭去挑紙筆了,一面挑著,一面漫不經心地分神想:便就在這關東找些人,收拾收拾那宋臻,也並無不可。

除去傷害謝如錦和適才的莽撞失禮,他投諸於她身上的目光也讓人不適至極。

……

這廂宋臻晚間回到宋府,馬不停蹄地去和宋母商量。

“母親,你可知謝如錦還有個表姐?”

他記得清楚,謝如錦的確是喚那美人兒為表姐。

宋母倚在榻上,背靠著團花枕,聞言皺了下眉:“不是要你再不管那謝家人嗎?謝如錦纏著你了?”

宋臻道:“不曾。並非謝家人,兒子今日當街碰上了謝如錦的表姐……”

宋母眉頭皺得更緊:“劉家的更別搭理,商賈之家能養出什麽大家閨秀。”

宋臻張口想爭論幾句,最後又閉了嘴。

宋母睨他幾眼,心下了然,坐起身來問:“瞧上了?”

“……母親您有所不知,謝如錦那位表姐,當真很不一樣。”宋臻想了半晌,哪不一樣也說不上來。

“得了吧,比你院裏的春蕪還嬌艷?”宋母對他這模樣早已見怪不怪。

宋臻回想了一下白日所見,道:“真不能相提並論。”

“你把握著分寸便好。”宋母言罷,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水,呷了口熱茶。

宋臻心裏發癢,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太對勁。

於是他覷著宋母的臉色,試探著問了一下:“如若兒子想讓她做正妻呢?”

那樣的女人,讓她屈居妾室,甚至是一種褻瀆。

宋母聞言,眼刀子立馬丟了過去:“剛還叫你把握分寸。士農工商,商者最末,且士人之間也是有如雲泥。謝家早年風光,如今也沒落了。要不是式微了,那謝家二爺也不會娶一個商賈之女做續弦。要不是做續弦,那劉氏也決計嫁不進去謝家。如今你阿爺不日便要調往京城,你出息一點成不成?謝如錦我都沒松口,硬是去謝家把婚事給退了,你還想娶劉家的女兒為正妻?我看你真是昏了頭。”

宋臻啞口無言,半晌才沈聲道:“兒子曉得了。”

須臾後,宋臻出了宋母的院子,招手讓侍從湊到耳邊來吩咐了幾句。

消息很快便傳回來了。

前些日子謝府上的確來了位表小姐,如今仍在謝府小住,整日裏同謝三娘謝如錦在一塊同進同出。

具體姓甚名誰沒打聽出來。

只知道小字叫嬌嬌。

宋臻摸了摸下巴。

他沈思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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